杜油亭(续)

2018-12-12

编者按:此文为2018年河南省会考的语文阅读题,读罢觉得很有意思,遂随手一续,各位过目便是,文字功底有限,万望海涵。


原文

*此为原文,非本人所写

  杜邮亭,驿道边,秋风又起。

  白起神色平静地从使者手中接过长剑,没有恐慌,也没有怨恨,甚至连一丝惊诧都没有。

  清晨,正在病中的白起被秦昭王派人逐出咸阳押往阴密,刚走出十多里来到杜邮亭,秦昭王便又派使者快马追至,赐剑命他自刎。白起突然对秦昭王充满了感激,因为他很清楚,横剑一刎,已经是他最体面的选择。

  三个月前,秦昭王将武安君白起贬为戍卒,只是因为一些朝臣苦苦替他说情才没有即刻发往阴密。那时他就想到过死。他是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,是秦昭王亲封的武安君,是让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!他可以死,可以死一百次一千次,但是绝不能拖着病老之躯踏进阴密军营。如果不是担心累及家人,他不会活着走出咸阳城。现在,终于可以解脱了。曾经的金戈铁马和荣耀辉煌都已成空,远不及手里的剑真实。白起在心底惨然一笑,缓缓抽出了鞘中长剑。那段琴声又在他的心头响起……

  那时,他还是大秦万人敬仰的武安君。

  那段时间,除了武安君在长平的空前大胜,咸阳城里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秋离的琴艺。

  大厅中央,琴声起处,秋离一袭白衣胜雪,目光沉静如水。

  白起端坐于秋离对面不远处,忍不住暗暗赞叹:“难怪此人不出一月便已名满咸阳。这份从容与静气,即便是在王公巨卿中,也极为难得。”

  秋离双手轻动,似柳枝拂过水面。琴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像片片白云飘过山尖,像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开满野花的山坡,又像一阵清风吹过幽深的山谷。白起不由得闭上了眼睛,莽莽苍苍的太白山又浮现在他眼前。积雪融化了,山间的小溪淙淙地流着,儿时的他和邻家的孩子一起光着脚在山下无拘无束地奔跑、玩耍、摘野果……依稀之间,白起仿佛又听到母亲喊着自己乳名叫自己回家吃饭……不知不觉,他的眼角就有些潮湿了。

  忽然,琴声突变。如狂风暴雨夹杂着漫山遍野的喊杀声、马蹄声、刀剑撞击声……白起睁开眼,只见秋离双臂张开,十指翻飞,身体几乎伏到了琴上。突然,秋离猛地抬起头,目光已经变得冰冷,琴声也随之又是一变,透着说不出的阴惨、凄厉,时而如枭鸟夜鸣、哀猿长啸,时而又如慕如诉……秋离的眼中寒意愈来愈浓,冰锥般直刺白起。白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刚要起身,秋离双手已重重地从琴上划过,顿时,琴上七弦俱断,铮铮之声响彻大厅。这时,秋离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已闪电般地插入了自己的双眼。霎时间,秋离双眼血流如注,原本清秀的脸变得狰狞可怖。白起身旁的卫士中有两名身形一动,拔剑护住白起,另两名已飞身掠至秋离面前,用剑逼住了他的胸口。

  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白起沉声问道。

  “赵国人!”秋离一字一顿答道,每个字都像一颗冰冷坚硬的石子。

  白起的心猛地一紧:“你……到底要干什么?”

  秋离没有回答,冷笑了一声,自顾说道:“白骨蓬蒿,碧血黄沙,战场上断头流血,本是天经地义。可长平一战,我赵国四十万降卒已经已手无寸铁,却被你一夜之间坑杀殆尽,这岂是英雄所为?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可怜不知多少人还在睡梦中便已被杀,就算是在九泉之下,他们又岂能安息?难道从琴声里,你就没听到他们冤魂的哀号?就没听到他们父母妻儿的悲泣?”

  秋离眼中的血还在流着,胸口已被染红了一片。白起望着秋离,只觉得寒意彻骨,竟说不出话来。

  “现在,此琴已毁,此曲已入你心,自当日夜噬你心魂。我双目已盲,你的模样我自然铭心刻骨,情愿即刻赴身赴黄泉,让那四十万冤魂知道你的模样,也好在地下安息!”说罢,仰天大笑数声,身体朝前猛扑,两柄长剑顿时刺进了他的胸膛。

  白起似已灵魂出窍,脸色惨白,目光也有些呆滞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命人厚葬了秋离。

  从那以后,白起常常在睡梦中被一阵琴声惊醒,每一次醒来时都是满身冷汗。

  过了几个月,秦昭王举兵攻打邯郸,数次命白起为将,白起均以各种理由坚辞。

  不久,秦军失利,秦昭王再次严命白起为将。那一夜,秋离的琴声一遍遍地在他的心头响起。最终,白起还是称病未出。秦昭王一怒之下将他贬为戍卒。

  三个月后,秦军大败。秦昭王迁怒白起,把他逐出咸阳发往阴密……

  一阵风吹过,几片黄叶飘落在白起面前。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与苍凉从心底涌上来,白起仰天长叹:“于大秦,我白起无罪;于天下,我白起是千古罪人!”

  剑光闪过,鲜血飞溅!

  血光里,白起仿佛看到无数满身是血面目模糊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,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过来……

  琴声渐远,在风里慢慢飘散……


续文

*以下为本人所续

  白起突然从梦中惊醒,意识到现在不过是大破赵国的第二天,但秋离的琴声却在他脑中久久不散。他想到梦中自己的遭遇,便假装称病,告老还乡,从此远离金戈铁马。

  一日,走在市集上,忽见一俊秀的少年,一袭白衣,面如凝脂,双目紧闭,眉宇间还带有几分英气,正在弹奏古琴,乐曲的声音竟和梦中是如此的相似。白起愕然,走到少年面前。

  “敢问阁下尊姓大名?”“离秋”少年答道。白起心中一震,试探道“方才所弹奏的曲子是?”“赵国古曲镇魂曲,此曲据传是伏羲时期,一位战功赫赫的武将在一次伐异战争时被敌人偷袭而死,军中士卒为了祭奠他而作”少年语气悄然。“话说,阁下的声音倒是很熟悉,我们是不是见过?”少年语气中有几分犹豫。“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?”白起问。“是”少年答。

  “对了!我想起来了!你就是秦国那个赫赫有名的武将白起吧!”少年猛然抬头。

  赫赫有名几个字像一根针,扎在白起身上,钻心的痛又使他想起了当年的场景。

  受降那天,赵国号称的百万军士,只剩下四十万。群龙无首的他们身上挂着粗布的战袍,空荡荡的,上面沾满了血迹。据信使说,他们已经到了自相杀食的地步。

  “赵国人反复无常,恐怕日后会沦为祸患,不如把他们埋了吧”见惯了战场残酷的白起撇了一眼战场,丢下这句话便走了。

  秦军花了三天三夜才挖好那个坑。四十万赵国军士,不,应该说是曾经的赵国的军士,没有一人反抗,眼中含着泪水,沉默的跳进坑里,只有足部碰地发出的声音。他们在填埋的前一天已经收到了赵国被破的消息。

  整场填埋,没有一人出声。

  这场面,白起一辈子也忘不了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少年听到他沉默了很久,便问道。

  “没什么”白起嘴唇动了一下。“敢问兄台来自何方?”

  “赵国”少年很平静。与梦中的场景不同。

  “我自幼双目失明,靠对音乐的天赋成了一名琴师,赵国破后便流亡至此”少年简短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世。

  “你不恨我吗?”白起有点惊讶。

  “分分合合,和和分分,本是天下之常态”少年语调平缓,好像在说着一段与自己无关的陈年往事。

  “你,目前不是流亡至此吗?不嫌弃的话,愿意来我府上么?我正好缺一个下人”一股对白衣少年好感油然而生,就这样,白衣少年便到了白府。谁都没有注意到,他那眼中的,薄薄的眼皮似乎遮挡不住的一丝寒光。

  从此,坊间开始传播一则消息:白起家新来了一个下人,服侍白起的起居,两人间似乎还有一些故事。

  数十年后

  一日,离秋喊白起起床,却发现白起已经没了呼吸。

  离秋收起一个白色的小瓷瓶,里面装着他准备往白起杯子里放的毒药。

  “这一天终于到了啊。”离秋喃喃道。“当年我跟你回来,就是想要报仇,本想找个机会杀了你,没想到在相处的过程中对你心生感情,但赵国之仇不得不报,多亏遇到一位老者指点,给我此种毒药,据说为南国传来的,服用十年可致死。”

  离秋的语气越来越梗塞:“可是。。可是真到了这一天。。。罢了,反正赵国的仇已报,我去陪你吧”   舞剑,自刎。

  一滴血溅在白起的眉心,好似一点朱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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